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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云峰 | 宁静:牛角街

来源:《望云峰》2022年第2期 编辑:卢春玲 2023-03-03 16:0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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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角街长长的,连抽几支烟也走不完。石板街道,雕花窗子,翘翘屋角,斑驳桥亭,还有家家堂屋供着祖宗牌位的神龛,其色如腊肉皮,形似醉汉的木屋……像一幅古画,似一首古诗,在早晚炊烟的缭绕中,伴着山民平静的生活。

一天,牛角街来了两三个城里人,戴着太阳帽,挎着照相机,眼睛瞪得像鸡蛋大,穿梭一样,在凹凸不平的麻石街上,走过来,看过去,一句话也不说,只“咔嚓”、“咔嚓”照个不停。狗热闹地叫,大人小孩拥出来,靠着歪斜的门框和斑驳的板壁,好奇地瞧着城里人。“嘎嘎--”这时,有群老麻鸭被赶着过来了,手握竹杆的老村官,高大、清瘦,胡子雪白,飘逸胸前,众人纷纷让道。城里人却一拥而上。老村官朝大伙笑笑,捋捋胡子,任他们照个不停。大伙如群受惊的山麻雀,也叽叽喳喳猜个不停。

城里人走后几天,从乡干部口里传来消息,说一家电视台将来牛角街拍电视。街上人奔走相告,比捡到天上掉下来的宝贝还高兴。老村官这天恰好又赶着鸭从街后的河里回来,听到这信,脚一顿,道:“牛角街也有了今天,哈哈--”大伙跟着笑。笑完,他突然不认识老街了似的,伸头这看看,那瞧瞧,好久好久,长叹一声,说:“如今到处破破烂烂,灰灰暗暗,这样子拍进电视,多丢脸。”大伙跟着看,跟着叹气。“老掉牙的石板路,高高低低,拖拉机也不好进来……”很多人嚷嚷。老村官捋捋胡子,说:“去年我到长沙的大崽那,到处是展平的水泥路--嗳,我们何不改造改造牛角街?”接着,他又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大家兴奋极了,纷纷应诺。

“娃娃大的鱼,谷箩粗的树……梦一样不见了。”酒鬼黄胡子,掐着个酒葫芦,胡言乱语着天天重复的话来了。老村官早就怒其不争。这时候一见,忍不住吼:“黄胡子,莫一天到晚灌马牯尿发癫,省几个酒钱,干点正事!”历来怕老村官的黄胡子站稳了,梦里醒来似的问:“干么个正事?”老村官耐着性子,一五一十对他说个够。黄胡子听后,乐得手舞足蹈,酒葫芦也差点掉了。随即,冲着老村官,来个立正,说保证像过去跟他开山造田学大寨一样干。“好。有钱出钱,无钱出力。我先献出卖鸭蛋攒的500块钱……”在老村官的带动下,大伙像麻雀子跳到了早禾田,卖的说要卖猪,粜的说要粜谷,还有的说要卖棺材,纷纷报起了捐款数。

不几天,钱收齐了,一户没缺。很快,沿街板壁,漆成了红色;青砖老墙,抹上了水泥;雕花窗子,装上了玻璃;古旧桥亭,粉刷一新……一时里,街上人日夜忙碌,累得夜里在床上都没劲了。但都扬眉吐气,逢人便宣扬他们牛角街要拍电视的事。

盼呀盼呀,终于,拍电视的来了,带着一班人马。当他们兴冲冲走进牛角街,眼睛霎时瞪得比鸡蛋还大,新铺的水泥街道,在亮亮的阳光下,灰白灰白……来拍电视的人懵了,摇着头叹着气走了。

牛角街的人也懵了。

来源:《望云峰》2022年第2期

编辑:卢春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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