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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云峰 | 刘明彰:高雅的故乡(外一篇)

来源:《望云峰》2022年第1期 编辑:卢春玲 2023-02-02 16:5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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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雅的故乡

记忆中的故乡似乎和高雅沾不上半点边。这是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宁静闲适,与世无争。吹过村庄的风是轻柔的,流过村庄的河是缓慢的,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老人们是惬意的。每一个角。落都淡雅清浅,但却和高雅无关。

可是,当我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忽然想起。故乡时,游离的记忆便开始翻阅故乡的山山水水。我看见,在故乡的朴实后面竟隐藏着一串串高雅的符号,与故乡的历史一样,不张不扬,不媚不俗!

菜花·木槿

小时候,老家的院子里有一棵碗口粗的老树,树干不高,但却苍老虬劲。每年的盛夏,这棵树都会开出一团团淡粉红色的花朵,老人们说这是菜花。菜花不仅色彩艳丽,而且还是美味佳肴。摘一把新鲜菜花做汤,鲜嫩爽滑,回味无穷。最佳的吃法还是将菜花晒干,储藏到冬天和腊肉小炒,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要入口。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又漂亮又好吃却有个士得掉渣渣的名字的菜花,竟然有一个高雅得让我心跳的芳名--大槿!

当我知道菜花就是传说中的木槿时,站在木槿树前,我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这就是朝开暮落,日日不绝,古人称之为有“日新之德”的木槿啊。

木槿深受历代文人的喜爱。三千年前我们的诗人们就将木槿花比作美女了,《诗经·郑风·有女同车》中这么写道:有女同车,颜如舜华。舜者,木槿也。无名的诗人在诗中唯美地唱道:我美丽的姑娘和我坐在同一辆车上,她娇羞的脸儿就像木槿花开放。唐代的李白写过一首叫《咏槿》的诗:“园花笑芳年,池草艳春色。犹不如槿花,婵娟玉阶侧。”诗仙盛赞女子美丽的容颜就如盛开的木槿花。而同为唐代的诗人戎昱却不吝笔墨赞颂木槿纯洁、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高尚品质,诗人说:“花是深红叶麹尘,不将桃李共争春。”

依稀记得木槿的花语是温柔的坚持。喜欢木槿花,是因为她的美丽和浪漫;赞美木槿花,是因为她的日新之德,生生不息!

黄花·萱草

俗话说:“等得黄花菜都凉了。”在我的老家,黄花只是一道再普通不过的小菜。小时候,老家的房前屋后都栽种着大片大片的黄花,一到仲夏,漫山遍野的黄花迎风攒动,美不胜收。只是,故乡的黄花并不是用来赏玩的,而是用来做菜的。当然,经过加工了的黄花不再叫黄花,而叫金针菜。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知道黄花就是萱草。从此后,我对黄花就充满了敬畏。萱草,一个温暖的名字,她是中国的母亲花。早在康乃馨成为母爱的象征之前,我国就已经有了一种母亲花,她就是萱草。成语“椿萱并茂”,以“椿”比喻父亲,以“萱”比喻母亲,早在庄子的文章中就已经出现。萱草又名谖草,“谖”就是忘的意思,所以萱草又叫忘忧草。《诗经·卫风·伯兮》中这么吟唱:“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朱熹注曰:“谖草,令人忘忧;背,北堂也。”《诗经疏义》称:“北堂幽暗,可以种萱。”北堂代表母亲之意。古时候的游子要远行时,会先在北堂种萱草,希望减轻母亲对孩子的思念,忘却烦忧。唐朝诗人孟郊在《游子诗》中写道:“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母倚堂门,不见萱草花。”王冕的《偶书》这么写:“今朝风日好,堂前萱草花。持杯为母寿,所喜无喧哗。”

总记得萱草的花语是遗忘的爱。惟愿我们在每一个忙忙碌碌的日子里千万别忘了母亲倚门而盼的目光!

汪梨子·樱桃

记忆中,老家的屋后有一棵高大的乔木。每年一到仲春,便开满整树白中透红的小花。父亲说,这是汪梨子树。十来天后,花谢了,结出一颗颗果柄修长的小果子,立夏过后,果子由青变红,像一个个红彤彤的小灯笼挂满了枝条。每到这个时候,父亲就会对我说,汪梨子熟了,可以吃了。我便迫不及待地爬到树上大块朵颐,那甜中带酸的清香味至今想起来还在舌尖萦绕。

后来工作了,有一次去朋友家,朋友端出一盘红亮细柄的水果,说,吃樱桃。我大吃一惊,这不就是老家的汪梨子吗?汪梨子竟然还有一个如此婉约动人的名字--樱桃?

人们说,樱桃的花就是樱花。樱花,一个美得令人心颤的名字。古往今来,柔美绚烂的樱花都是文人墨客笔下最钟爱的尤物。

唐代诗人白居易写道:“小园新种红樱树,闲绕花枝便当游。”温情而浪漫。而李商隐却总是表现得愁苦哀婉,花期短暂的樱花更是让他不能自持,他说:“何处哀筝随急管,樱花永苍垂扬岸。樱花烂漫几多时?柳绿桃红两未知。”晚唐的皮日休写过一首叫《樱桃花》的绝句:“婀娜枝香拂酒壶,向阳疑是不融酥。晚来嵬峨浑如醉,惟有春风独自扶。”清新雅致,不落窠臼。

据说樱花的花语是幸福、热烈和纯洁,是爱情与希望的象征。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故乡的人们的生活能够日新月异,是因为故乡的樱花年年春天都会如约在每个山头灿烂绽放!这就是希望,这就是幸福!

烟花三月下扬州

三月的扬州据说有下不完的雨,淅淅沥沥,如丝如雾。我就在这么一个雨意绵绵的三月的午后一脚踩在扬州酥软的土地上,任缠绵的春雨洗涤我风尘仆仆的身影。

这是一个每一丝风里都流淌着风流的地方。我能回想起的关于扬州的风流,早已被我想象成一首首唐诗和宋词,在每一个有雨的午后和着轻风浅吟低唱。当我的身影第一次融进扬州的大街小巷时,我终于明白什么是吴侬软语,什么是娉婷袅娜;我终于明白什么是莺歌燕舞,什么是缱绻缠绵;我终于明白什么是醉里桃红,什么是婉约浪漫。

扬州最能摄人魂魄的是那些随处可见的垂柳。柔若无骨的柳条从高高的树枝上一直垂落到地面,在晨风暮霭中摇曳飘拂,让人顿生“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之感。穿行在垂柳中,轻盈的柳条滑过脸庞,仿佛调朱弄粉的小手轻轻抚摸着沧桑的心事。想象着古人折柳送别的情景,打量着眼前依依难舍的柳条,怎不令人百转千回、荡气回肠呢?

水是扬州的魂。没有水扬州也便没有了灵气。无论是略显豪放的古运河,还是碧玉婉约的小秦淮,水,早已融入了扬州的每一个细节。也许,这才有了“女子是水做的”说法吧;也许,这才有了扬州人如水一般宁静的幸福吧。

我到扬州,是冲着一个人去的。我常常这样设想,如果我生活在晚唐的长安,我会搭乘杜牧的船只流落到扬州吗?杜牧去了扬州,可今天我能知道的却是杜牧即将离开扬州和离开扬州之后的事情。那么,还是让我们先来读读他的《赠别二首》吧。

其一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其二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我知道,这两首诗写于公元835年,那时的杜牧即将离开扬州,这是他写给扬州的一个心上人的赠别诗。当一个怀春的少男还在为街头一个女子的飘飘长发和回眸一笑而怦然心动时,杜牧已经将这些镜头带入梦中加工成一种耿耿于怀的爱。只可惜,这么一位风情万种的妙龄女子,杜牧竟没有写她姓甚名谁,留给后人无尽的猜测和遐想。那就让我们别再去追问她是谁吧,爱情是美好的,也是无奈的,我们又何必去惊醒杨柳岸那些缠绵的往事呢?任运河春水悠悠、春情脉脉!

一座城市因为一个人而有了内涵,这既是这座城市的幸运,也是这个人的幸运。而我们今天缺少的恰恰就是这种人与城市的和谐!

风似乎大了起来,踽踽地走在古运河的石板上,我忽然想起了一句诗:烟花三月下扬州!


来源:《望云峰》2022年第1期

编辑:卢春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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