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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云峰 | 阳琼:西 山 , 我 的 故 乡

来源:《望云峰》2021年第4期 编辑:卢春玲 2022-10-23 15:0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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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养我地方叫西山,那个位于隆回县六都寨镇西面的大片群山的地方。最早叫西山公社,后改名西山乡,1995年并入六都寨镇。现在如果你在百度输入“西山乡或者西山公社”,搜索关于西山的历史沿革,很难有所获,似乎销声匿迹,怕只能在档案馆的故纸堆里找寻它的遗迹了。然而西山于我却似刻在心房的瘢痕,随着岁月飞逝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加凸现了。我无数次的提笔想写写与她的情缘,无数次的提笔却又放下,我不知道从何下笔才能将我对她的深情准确地表达。

西山,我生活的时间从出生到工作,再到调离西山细细算起来22年,一段不长不短的时光;其实西山从我的祖辈算起,生活的时间也不是很长,父亲告诉我,从1940年爷爷为了躲避国民党征兵,到1990年六都寨水库移民外迁江西前后也就祖辈三代50年而已。时间虽短,我在热爱之余,更生存感激,因为西山那片热土,我爷爷才得以逃过战乱,家族得以繁衍生息,才有了父亲,才有了我,有了我的儿子。这两年,我执教之余,爱好写点文字,特别爱写关于西山的山山水水、风土人情,那都是怀着一份感激,一份好奇,去走走那片土地,去看看那些依然生活在那方热土上的亲人。

西山,我有着一种游子久别母亲的情愫,多少次梦见她的慈祥容颜,心里有多少的思念。西山,我的故乡,我怎会忘却,它承载了我整个童年和少年的全部记忆,它太沉重,太厚实,太宽广。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在西山横冲阳家屋场响起我的人生第一声啼哭,从此山沟沟里慢慢多了一个放牛娃;一个砍柴仔;一个冬天雪地还打着赤脚,左手拿棉鞋,右手提着火桶(烤火取暖的器具)斜背着妈妈用旧衣服改制的花布书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蜿蜒路上的学童。

阳家屋场其实应该叫孙家屋场才对,因为住户除了我家阳姓和另一家廖姓外,都是孙姓一大家子。在上世纪那个时代,我家这样夹居的单姓,再加上我爷爷是先天小儿麻痹患者,那是少不了歧视和欺负的。父母每当回忆起那个挣工分过日子的时期,总是一脸的无可奈何和愤恨。父亲虽长的高高大大,但生产队评工分只是八分,而孙姓家的女人也可评个十分的满分劳动力。父亲挣的工分少,生产队年终决算分粮食肯定最少。

父母还说起一件明知吃亏,却不敢言语,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的事:那时候生产队白天全体劳动力干活,分粮食一般在晚上,称粮食时,因为孙姓人多,抬秤看称都是他们争着上。为什么?称他们粮食用脚把谷箩往上顶,秤杆老是翘不起来,一百斤的数实际分到了一百多斤;而轮到称我家时则用脚趾勾住谷萝绳往下拉,一百斤的数,粮食有九十多斤就不错了;分红薯我家都是小个和挖烂的多……如此而来,我家粮食总是不够吃,借粮过日子、饿肚子是我少年时最深、最沉重的记忆。

父亲是个苦命人,爷爷四十多才生下他,在父亲十八岁用不到一斗米将妈妈娶回不久,家里顶梁柱的奶奶就过世了。我没见过奶奶,听母亲讲起,奶奶长得高大。妈妈常常谈到,如果奶奶去世不那么早,或许我们一家日子不会那么苦。

我很佩服父母亲,他们努力从夹缝中求生存,在那种环境下居然用他们的屈辱、勒劳把我们四个小孩全养大了。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送子女上学的倔强,在那种肚子都吃不饱的日子,父母从没有让我们弃学的念头。现在回想起来,正厌为父母的执着,我才发奋努力,终得以走出山沟。

我家屋后有三株黄梨,除了过年外,每年黄梨成熟的季节那是我最盼望的日子。饿了渴了,我猴子般“嗖嗖”爬上去,把肚子涨到溜圆;亲朋来了,用网鱼幔子捞下一网;邻居串门,也装上满满一盆,那份少有的自豪洋溢在全家人的脸上。晴暖天气,父母往往一人挑着一担金灿灿的梨子,爬山涉水近三十里,赶到六都寨街上把梨子卖掉,然后买上些许纸包糖或者饼干,傍晚时分,倚门眺望的我们,每每看到父母亲身影,甭提多高兴了,箭一般地奔向父母,哥哥姐姐接过空箩筐,我和弟弟则火急火燎剥开糖纸……

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中国共产党历史上具有深远意义的伟大转折,开启了改革开放的序幕,我家从此开始了新生活。在西山通了马路后,脑子活络的父亲首先学会拖拉机驾驶技术,又从信用社借了一大笔钱到衡阳买回一台手扶拖拉机,成为西山第一个敢于吃螃蟹的人。当时政策鼓励群众借贷创业,但一般人不敢借贷,父亲后来告诉我,他当时也是麻着胆子,用全家人的一生幸福去赌一把的。

这把父亲赌赢了,随着改革开放的迅速深入,各种建设兴起,父亲用拖拉机不但还了一切欠债,还“拖拉”来了全家的幸福。现在年迈的父亲谈到此时,高兴之余往往流露遗憾,遗憾他当时还是没能抓住机会,倘若当时胆子再大一点,再多贷一点,买部南京嘎斯车(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主打货运汽车),自己开上一年后还可卖个一部新车的钱,因为后来一段时间,汽车成了俏货,根本上买不到车哦,不然早发大财了。我听后笑着夸赞父亲,你已经够伟大了,你的四个子女虽没有大出息,但至少遵纪守法,有吃有穿,阖家幸福呢。

一般来说,故土难离,可父亲骨子里总是深藏着离开西山的念头。或许是西山过于闭塞与贫穷,或许父愿子成龙,想给我们创造更好的未来,抑或别的什么原因。在听说湖北洪湖吸收外地人口,他不远千里,独自到那了解状况。当他在一九九零年知晓六都寨水库(今魏源湖)需移民江西省,司门前众乐库淹区有人不愿外迁的信息后,主动找到县移民办,最终通过户籍交换方式全家迁往江西省,了却他一桩心愿。

西山,我的故乡,一段难以抹去、难以忘却的人生记忆,虽带给我的苦难多于幸福。但终究是西山那方热士,那热上的人们,那溪水,那红薯,还有我屋后的那三株黄梨,让我成长起来。因此,不管我走到哪里,我都不会忘记生养我的西山,不管我的子孙后代走到哪里,我会告诫他们,有一个叫西山的地方,那是你们的根,那芬芳的泥土里还散发着祖辈的气息,何况那叫枞树湾的山上还埋着祖辈的骨。


来源:《望云峰》2021年第4期

编辑:卢春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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