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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云峰 | 李家坊:捉飞机

来源:《望云峰》2021年第4期 编辑:卢春玲 2022-10-21 14:5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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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飞机

我生长在大山里。那时候,没见过汽车,更没见过飞机。一次,随大人下山赶集,走到宽十路上,突然传来“轰隆”声。眨眼,拐弯处猛地闯出房子大的东西,咆哮着,快速靠近,还吓我们似的,一声长鸣。我和伙伴牛宝腿打颤颤,慌得跳到路边大苦楝树蔸下,缩成一团。直到“轰隆”声远去,扬起的灰尾巴平息,我们才伸出头来,回到路上。

就这样,我领教了汽车。

然而飞机总没见着。有人说它们的路在天上。我和伙伴们便时不时仰头望天,有时走路也莫名其妙盯着天空。这样总昂着个头,让大人莫名其妙。直到弟弟解释说我们在找“灰机”,大人才云里雾里似懂非懂。

飞机老是还没找着,倒常看见野鸡、鸟儿活蹦乱跳,它们展开翅膀掠过,像扔出去的石子落得没了影踪。有个夏天的傍晚,屋外闹嚷嚷,麻雀子叽叽喳喳一样,并且一声比一声高:“飞机!飞机!”有根绳子缠住我一拉,我扔下还没吃完饭的碗,冲了出去,只见宽宽的晒谷坪上,密密地飞着数不清的蜻蜓。一只只,展着透明的翅膀,上下左右地飞着,平平稳稳,不慌不忙。一眼看去,杂杂乱乱,又并然有序,每只蜻蜓有每只的线路,组成复杂图案。这图案变幻着,运动着,好似有看不见的丝线相连,又像有很多很多手操控着。蜻蜓们飞呀飞呀,一点也不怕累,我看得呆了,眼有点发花。伙伴们很兴奋,跳着,喊着:“捉飞机!捉飞机!”有的伙伴真的蹦起来,伸手去抓飞得很低的蜻蜓。我也忍不住跟着一蹦一跳,要捉那么一只两只“飞机”,结果都落了空。看着它们明明就在头上飞,仿佛伸手可及,然而灵敏极了,总差那么一点点。

牛宝看到大伙眉头紧锁,灰心丧气,一个劲儿搔自己的大脑袋。忽然,他眼一亮,忙把我们招呼过去,双手比划着说了一通。大伙顿时眉开眼笑,纷纷往家里赶。

我在柴屋找到两根竹枝丫,把细的扎成个大圆圈,又粗又长的做手柄,与圆圈紧紧连起来,扎得牢牢实实。接着,我举起它直往猪栏、牛栏屋闯,见到蜘蛛网就扫过去,吓得大蜘蛛小蜘蛛飞快躲。

我家屋檐上那张大蜘蛛网,太高,根本扫不到。有只大蜘蛛在网上八卦阵中坐着,让我望而生畏。我曾亲眼见只麻雀误落其中,粘在网上逃脱不了,结果成了大蜘蛛的美食。

很快,大伙又聚到了晒谷坪,兴高采烈一个个举着团有厚厚一层蜘蛛网的拍儿。我们来不及比长比短,比大比小,就用拍儿朝“飞机”袭去。霎时,那悠然有序的群体,被冲得大乱。有的被网粘住了,有的仓皇躲避,残兵败将般瞎飞。不一会,伙伴们都有收获。牛宝最多,尼龙袋里起码上了百只,他说可以喂给鸡吃,劲儿鼓鼓的,还在左扑右拍。我也有了几十只,但看到“飞机”们的惨状,已没有了兴致。我真想和“飞机”们一起开开心心玩,让它们载着我及我的向往飞出大山,飞到远远的地方去。

这时,有个伙伴跑过来,喊山路那边有蚂蚁搬家。可他们谁也不留心听,只有我听了进去。我多次看过蚂蚁搬家,那忙忙碌碌、浩浩荡荡的队伍让我忍俊不禁。只见连连路路,来来去去,从地势低的地方往高的地方走。粗壮的蚁王领路,还有的负责沿途指挥,千军万马,分工有序。搬粮的,来回走;转移的,沿路而去。我知道,这些是夏天要下大雨的预兆。每到这时,还

有蚂蟥,成群成批,在田水里一闪一闪跳舞;还有傍晚时的鸡鸭,慢腾腾,迟迟不肯进笼……

此刻,我一听到有蚂蚁搬家,就借机跑了,来到山路另一边,不再想看被捕捉得七零八散的蜻蜓。群山在天底下汹涌,比高低大小一样。时时刻刻,它们沉默不语,一动不动,展在眼前。条条草绳一样的路,连接起山的世界。这么多山,我一直没有数清,谁数得清呢?好在涧流、悬瀑、山鸟、松涛、鸡鸣、早晚升起炊烟的座座瓦屋……日夜伴着大山。不然,它们会多么寂寞。

山路那边的喧闹声还在继续。我没有看蚂蚁搬家,而是打开了装蜻蜓的袋子,任它们张起翅膀,争先恐后飞走。我望着它们各自散去的身影,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从心底隐隐升起。

尼龙袋里还停留了一只,它似乎舍不得飞走,又似乎在积聚力量。我捏住它薄薄的翅膀,轻轻捉着这小小的“飞机”,好多好多的话涌到了嘴边,想一一说给它听。但我知道,它什么也听不懂,便又哽了回去。我把它举起来,轻轻一托,“飞机”飞了起来,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来源:《望云峰》2021年第4期

编辑:卢春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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