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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云峰 | 醉清风:那个遥远的夜晚

来源:《望云峰》2021年第4期 编辑:卢春玲 2022-10-19 15: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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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前,我去过县城南边的一个小镇,小镇叫什么,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是,偶尔会想起那个夜晚!

因为我要回省城,没有买到票,正好,来我家玩的刘娅说她实习单位的同事第二天要去省城,可以把我顺过去,于是那天下午,我和刘娅拦了一辆面包车,在傍晚的时候赶到她实习的那个小镇派出所。

我和刘娅高一就相识了,那天是第一次单独与她同行。

派出所不临街,位于小镇的一个偏僻之地,一栋灰瓦红砖的房子,如同乡下的民房。房子的后面,有很大一块坡地,当时,正值秋天,刘娅带着我往坡上爬的时候,我闻见一阵浓烈的桂花香。刘娅说,看那!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见一棵大约两三层楼高,脸盆般粗的树,夕阳穿透它已不算茂盛的枝桠,散开成数道金色的光,很是耀眼。

刘娅告诉我,那是棵老桂花树,那么高,直径那么粗的桂花树,在我们那个县里,很是少见。

爬上那片坡地,我们沿着一条山间小路漫无目的的走着。傍晚的风,夹带着潮湿的泥土气息,穿过山尖树影,吹起刘娅披散在肩头的长发,吹起她的裙角,吹斜了她在夕阳下的影子!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一边听她说话,一边打量着这片陌生的山丘--如果不是刘娅,我想,我这辈子应该都不可能到这里来。一路上,偶尔碰见农作回家的村民,有几位显然是认得刘娅,他们同她微笑示意的时候,不忘上下打量一下站在刘娅旁边的我,我赶紧把目光移到小路旁边的一丛狗尾巴草上。

刘娅转过脸来,无奈一笑,顺手扯了一根狗尾巴草,用毛绒绒地穗子来回抚触着她尖尖的下巴。刘娅本来就很好看,此刻,略带羞涩的侧影更有一种不可捉摸的美感,纯净的眼神,透着淡淡的孤独,不明艳也不媚俗。在夕阳最后的光圈里,我有些恍惚,我想,那时候或者我可以拉拉她的手,她的左手,近在我的右手旁边。可我又实在难以鼓起勇气,总觉得一切已经刚刚好,就应该是那样--夕阳应该缓缓落下,山风应该徐徐吹来,刘娅应该那么单纯美好,我应该像个君子,静静陪伴在侧……

晚饭应该是在镇上的一个小馆子里,炒了两个菜,像往常一样,刘娅怂恿我喝了两杯啤酒。不胜酒力的我,很快就脸色泛红,有些晕乎了。

从镇上回派出所的路,是一条从田间穿过的笔直平坦的水泥路。没有路灯,只有淡淡的月光照耀我们前行。从山上散步回来,刘娅换下了裙子,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和牛仔裤,很随意的背着手,欢快的走在前面,不时回过头来同我说上两句。

大约离她单位五百米的样子,她的手机响了。她看了我一眼,转过身去,同来电低低的交谈着。大约几分钟后,她挂了电话,等着落在后头的我,依旧是背着手的潇洒模样,脸微微仰起,披散的头发被她绑了一个高高的马尾。她对着我歉意一笑,告诉我刚刚的来电是她男朋友。我轻轻的哦了一声,那些借着酒意要对刘娅说的话都哽在了喉间。

剩下的一小段路,并肩而行的两个人,间或做作的轻松,间或真实的默然。

那晚,刘娅安排我住在她的房间,她去了同事的房间。

刘娅的房间很简洁,除了必须的几件家具,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铺得整齐的淡淡的碎花被子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书桌的玻璃下压着几张照片。一张是刘娅的独照,那张照片里她身着一件无袖的白色T恤,一条乳白色的裤子,脚上是一双深紫色的运动鞋。清晨初升的阳光里,刘娅一只手从额头往上抚着齐耳短发,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裤子口袋,微微颔首。背后是我们小镇的群山。另外几张是她和几个女同学的合影。我有意无意的搜索了一下,没有看到她和她男朋友的照片。她唯一的一张异性合影是与我和杨果高二那年夏天照的。从照片里依然能看见杨果当时对刘娅的热烈。

刘娅不喜欢杨果。高一寒假,杨果第一次带我去见刘娅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那天,正逢镇上赶集,刘娅在她家开的小店里帮忙,看到我和杨果,刘娅虽然有些意外,好像也很高兴,但眼神清澈,不含任何多余的意思。杨果把陌生的我介绍给她时,她也回以友好的一笑。刘娅的笑,就像一朵刚刚绽放的茉莉花,清新怡人,很快拉近了我们的距离!

高中毕业那年,杨果给刘娅写了一封信,不,应该叫情书,委托刘娅一个玩得好的朋友转交的。杨果忐忑不安的等了一晚,第二天下午在食堂排队的时候,刘娅径直走到杨果面前,十分笃定的告知杨果:我们只是好朋友,过去,现在和未来。

看得出来,刘娅似乎有些委屈,也有些气恼,她大概没有想到她心里的友谊在杨果这里是另一种意思。她洒脱的认为我们都是好哥们,对,是我们,包括我。

我怔怔的望着我们仨的合影,深陷在过去的回忆时,手机叮了一下,是刘娅的信息,她问我睡了吗。

睡了!快了!还没!

好像回什么都不合适。窗外月光如水,星空浩瀚。这里如此陌生,又似乎如此亲切。犹豫不定间,已经错失了回复的必要,只好拉黑电灯,轻手轻脚的摸到刘娅的床上,用刘娅的被子,在那个并不寒冷的夜晚,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梦里,有桂花的香气随风潜入。

第二天,我早早就醒了,按刘娅的样子把被子叠好,端端正正的坐在床沿,等天更亮,等刘娅到来。

刘娅推门进来的时候,一地的阳光跟着她一起挤了进来。看到她,我竟然有些慌乱,应该是心虚所至吧,我说,我早上才看到信息。刘娅没接话,只是问我睡得可好,不等我回答,接着告诉我她同事十点钟来所里接我。

然后我们一起下楼,去所里的食堂吃早饭。出门前,我又瞥了一眼那张照片。短发的刘娅,的确有男孩子的英气。刘娅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像是对我,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了句:那时候我们还小!

相视一笑是我和刘娅无言的默契!是啊,现在,我们已经长大,各自走在了各自的路上!

十点钟,刘娅的同事准时来所里接我。刘娅送我上车,关上车门的瞬间,我知道我离刘娅即将越来越远,我从反光镜里看着站在路边的刘娅越来越小,心终于隐隐地痛楚起来。当我把视线从反光镜里移开的时候,发现她的同事也正在观察着我……

大哥狐疑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又好气又好笑!总之,无法辩解!

事隔经年,在复杂的社会跋山涉水,历经无数浅薄的欢愉或深刻的痛苦,回想起那个遥远的夜晚,检视那个夜晚的怯弱,其实是英雄的权杖,捍卫了一个错失,又永不觉遗憾的美好!

那夜的月光,矗立在那片坡地的桂花树,那个陌生的小镇--在我的生命里已经远去,在我的记忆里永不消逝!

来源:《望云峰》2021年第4期

编辑:卢春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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