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的手指

阳光的手在树上

摘吃果子

我看见它的手指

正碰响鸟和叶子

阳光的手搭在我肩上

徐徐举过我的眉际

向在远处田里

拔萝卜的父亲

敬了个礼

插 秧

在波光潋潋的水田

父亲那顶黄金竹笠

分明是张镭射碟片

远远的我都能看见

阳光在上面唱得正欢

在波光潋潋的水田

父亲正熟练地书写着绿色诗篇

他目光中的意境

深邃而又辽远

割 稻

羞答答的水稻

经不起父亲递过来的月镰 轻轻一吻呵

再经过一握一甩

她的胸脯顿时饱满起来

亭亭玉立的水稻

是我年轻时的母亲

用高耸的秋色

喂养着中国农村的未来

回乡短章

我走在一条马路上

穿越阡陌和村庄

草堆风车打谷场

照亮我的诗章

是从我的诗里跑出

还是从村舍钻入我的诗行

什么时候桥下响起捣忤声

鸡羊已围到身旁

游岳麓书院

窗外的雨呼喊个不停

生怕我的脚步声太重

惊醒先哲们的清梦

用眼睛倾听

他们鼾声正紧

这是历史的天空中

一颗颗永恒的星辰

随便拧亮一颗

都能点燃我们

心上的火种

大地的翅膀

——给半岁的梦麟

在天空的浴缸里

我和你妈妈

泼着阳光给你洗澡

你伸出的一双小手

那是大地

还没有长出羽毛的翅膀

伸出浴缸

就想逆风飞翔

“好！”

我听见背后的棕树

使劲地鼓掌

河畔忆旧

高坪如铁鼎，四四方方

一朵穿裤子的云从城里

跑回来，盖在上面

那条开小差的小河溜出去

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个玩蝴蝶、钓小鱼的少年

也逐渐长大成了追逐太阳的夸父

那些立春之前站在田垄中

拥抱、亲吻的树和缠绵的常青藤呢

此刻是否依旧缠绵着

任耳边风刮雨吹？

整个冬天，我犹如一棵树

忙着从身上，拆下

那些枯枝落叶什么的

靠焚烧往事，取暖

蹲下

从喧嚣的城里动身

回到宁静的乡下老家

放下沉重的行李，什么都放下

在连梦都会发芽的山垭

看鹅群如何列队，挺着胸脯

迈着方步，从我眼前骄傲地经过

豹子那样在都市里冲冲杀杀的身子

蹲下来，听水牛哞哞喊我的乳名回家

听花儿怎样开口说话

满口都是酒一样醇正的

湘西南方言。静静的，

看蚂蚁如何在大地上爬

我是一块拒绝融化的冰呀

(体内站着一滴水)

在炊烟的鼾声里，悄然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