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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云峰 | 李鹏程:故乡那颗柿花树(散文)

来源:望云峰2020年第三期 作者:李鹏程 编辑:卢春玲 2021-01-25 15:1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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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岁月的长河中,故乡的味道一直难以忘怀。每到新麦收割时节,舅舅家的桃子、李子便成了我童年的美味;过不了多久,那青背底的杨梅熟了,又可为我等孩提解馋一番。再等待一段时期,自家的柿花可以采摘了。

故乡人所称的柿花,并不是指树上的花儿,而是特指果实,书面文字称之为柿子。童少时代的甜梦里,多少次摇曳着那颗柿花树,青壮岁月口福瓜果时,多少次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颗柿子树。

那颗柿子树就在我们院子对门,柿子树的栽种年代无从考究了。站在院子大坪里放眼望去,只见柿子树亭亭玉立的,且处在通向外面世界的大道旁,更为称奇的是,方圆几里地才独此一颗,还是我家祖传的产业哩!我隐约记得,当时树的胸径约有一米大小,看起来有几层楼高,开枝散叶时,可以覆盖几块畲。我也曾看到,夏日劳作的长辈们,有时劳累了,常坐在树下避暑小憩,或喝水补充能量,有时天公不作美,遇到放学途中突然下雨了,处在“躲也没处躲,藏也没处藏”的境地,大小伙伴们第一时刻就想到这颗柿子树,齐齐挤在树下躲雨。当然更记得,每到初春,万物复苏,柿子树紧跟着春天的脚步,枝条开始发芽了,随着气温日渐升高,叶儿渐渐生长,在夏日里变绿变大了,蓬勃向上的树冠,挺着高高的身躯,张开的枝杈像一把巨大的绿伞,大有遮天蔽日之势,既能挡住火辣辣的太阳,纵是天空下着大雨,树蔸处总有半个晒垫大的地方总是淋不着。最好看的景象在夏末,千万枝头上开花了,花儿呈黄白色,每每经过树旁,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我后来常常思忖,那位写了“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的诗人,莫不就是看到此番景象而产生的灵感?过些日子,风儿轻轻地吹来,花瓣儿随风曼舞,一派落英缤纷的景象,对此没有伤感,只有喜悦,因为花儿着(落)果了,从花蒂里可以看到有个青珠子。大地自然就是这般神奇,天气愈热,柿子树愈茂盛,那珠子在青枝绿叶中慢慢长大了,不久就蜕变成了柿娃娃,晃着个小脑袋,端看着确有几分俏皮和可爱。

转眼到了秋天,柿子在秋风里不时摇摆着,时而羞涩地躲进树叶里,时而大胆地露出脸蛋 来,好像要跟我们捉迷藏、闹着玩。那些活泼的小脑袋,此时长着八九公分左右的块头了,开始由青转黄,继而由黄转红,他们簇拥着、依偎着。霜降前后,树叶经霜变红了,此时的柿子就以其黄澄澄、红彤彤的容颜闪亮登场,累累果实压弯了枝头,树上仿佛挂满了红灯笼,真是艳煞人。在那个时候,能吃到一个柿子则是三生有幸了。天然美味在此,能不引得多少人垂涎欲滴!

在上世纪中叶,这颗柿子树归了我家所有,是我奶奶独自在具体管理着。正因柿子艳人,所以管理太难。每当柿子才退却花蒂,长的还只乒乓球大小时,就有小孩们开始围着柿子打主意。可能是那个时代,物资太贫乏的原因吧,吃个柿子可以解馋,或可充饥。说来还真有些故事,村子里有大伙伴乘着朦胧夜色,去到几里外的石脚底摘过李子,还有人发现某叔屋后的葡萄熟了,便精心设计,某夜大伙伴缠着某叔在前屋里讲白话,暗中指使小喽啰在屋后上架摘葡萄。可见那个时代孩儿们的野性,具有广阔的施展空间,并能得到充分彰显。所以,一看到这些诱人的柿子,欲望顿时提到爽子眼,喉咙里咽出口水来。开始时,偶尔捡个小石子,朝着青青的柿子猛砸(ba),这需要从多个方位下手,需多个回合才能得逞,有时候索性光脚上树了,当然可得不少收获。但青涩的柿子,不但没有口感,反而涩得舌头直吐、闭不拢嘴巴,小孩们就想出了好办法,将青柿子埋在垅冈的稻田里,或某处泥水中,做个记号,等过几天再挖出来洗干净,此时入口感觉就不涩了,还带有酸甜酸甜的味道。为了防止这些行为,保卫自家果实,奶奶也想了一些法子,如到山里砍来几把荆棘(故乡人称为刺),堆放在树兜处,谅那些毛孩怕刺不敢上树,可那些人功夫了得,拿根棍子,像撑高一样,飞也似的越过刺堆,上到树干,有些似乎练就了神功,光着脚板也敢踏刺而上。尽管在快收获的时候,奶奶会加大警戒力度,但猫抓老鼠的游戏层出不穷。如个别顽劣的,执着长长的竹竿,先以高秆作物为屏障,只要避开大人的目光,就会朝着柿子乱敲。后来又发明在竹竿上绑着小钩子,只要看到院子大坪里没有人,立即举杆勾来。更有甚者,当奶奶一转身进屋,他们立即闪到树背后,只要没有看到大人,一眨眼功夫就上树了,躲在树杈叶子里,一时半晌还真难发现。当奶奶再次来到大坪里,偶有发现时,目睹着自家的成果被糟蹋,自然会骂将起来,这个时刻,就是奶奶骂他个千刀万剐,他们也不愿住手,每次不摘它三五个,哪里肯罢休。他们知道,我爸妈和叔叔均在外面工作,小脚的老太太反正奈何不了他们,并且还隔着一条垅冈,任凭奶奶声嘶力竭,或气喘吁吁赶到柿树边,他们早已怀揣战果遁去半里地了。此时此景,绝不逊于《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里的场景:“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愁肠百结的奶奶,心底里有多少无奈和无助,多么盼望多个人来帮衬着。

终于到了过“苦日子”的时候,我妈抱着我回老家了。此后,奶奶多了个援兵,婆孙俩可以共同设阵。为了不致劣行愈演愈烈,干脆将刺一层层地捆在树干上,捆他两米多高,这个方法较放几把刺,效果好多了,因为增加了难度,自然也安静了一段时期,毕竟明目张胆搬个梯子上树还是不敢的,纵然捡个石头砸,其实命中率也不太高,就是砸了几个也无妨,到底还是乡里乡亲的。岁月辗过几轮,我也能当侦察兵了,不时来到大坪里观察,一旦有情况,立马报告奶奶去。有了母亲和我这个小帮手,奶奶欣慰了好几年。但还是有人经不住柿子的诱惑,他们总以摘到柿子为目的,行为花样百出,需要斗智,颇费周折,偶尔也有失手,失去了果实难免不心焦。

为了不致太揪心,所以非常盼望霜降节快的来,奶奶和母亲则以摘了所剩柿子了事,我则期待着一年的好口福。在大人闲暇的某天,终于迎来了收获的时刻,我提着小竹篮,大人们挑着箩筐带着钩,驾着梯子上树开采了,立马就是一番热闹的景象。收获的图画总是那样美,那么充满希望,对于近处的柿子,则轻轻地勾来摘下,放在竹篮里,远处的柿子够不着,只有采用较长的 竹竿,逐枝逐杈地敲打了,为了防止过熟的柿子摔烂,有时在树下铺开垫子接着,此前高挂树上的柿子,瞬间就滚到了我的身旁,一时口水直 咽,奶奶当然不忘拿个大柿子,给我这个长孙子最先开尝了,那种感觉,套用今天的词汇,就是一个爽!在正常年份里,可以采摘两担多柿子,因属祖业,大爷爷家不参与管理,净占三分之一的果实,还需馈赠院子里的长辈和其他亲戚,所剩柿子实际就只一担左右。奶奶将这些柿子,小心翼翼地放到楼上的某个角落里,任风儿晾着。想到有这么一大堆柿子,我当然忘不了蹑手蹑脚上楼去,偶尔偷吃一个也是常有的事。

有鉴于一些孩儿有恃无恐,奶奶有些力不从心,年复一年,力都耗尽,心都烦青,于是横下心来,请师傅给锯了,材料正好用来盖房子,那年我六岁。转眼离开故乡若干年,如今的一年四季里,时令瓜果摆满了餐桌,吃着满齿留香,可脑海里不时浮现出故乡柿子的味道以及柿子树的故事。




来源:望云峰2020年第三期

作者:李鹏程

编辑:卢春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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